rico

大石碎胸口

【舟渡】一束微光


羽毛翛翛的鸟成群栖息在枝桠上,有落叶无声地积在草上,厚厚地铺开一层暄软。

将明未明的天色是冷调的,霜花细碎地结在家里的落地窗表面。

不过好在家里很温暖。

头天下午骆闻舟在现场组织追查犯罪团伙,任凭骆闻舟怎么劝,费渡还是坚持跟着了,坐在警戒线外的车里等他。等一切斡旋和押送犯罪分子回市局逼供结束,凌晨三点多两个人才裹着一身寒风回家。

这天是一个不用加班的周六,费渡混乱的梦境却在五点把他唤醒了。

天是未明的浅淡墨蓝,从屋里向外看去,深色的枝条生长过来,错综着割裂了方寸之间的天。

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连窗帘都忘记合上了——不过至少门落上了锁。

费渡躺着平复了片刻,转头静静地端详骆闻舟略显疲倦的脸。目光掠过骆闻舟轮廓疏朗的眉眼,费渡凑过去小心地吻了一下骆闻舟的眼皮,接着轻轻挪开被子,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尽管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睡眠,费渡在思索的时候是绝不会困倦的。他放轻了脚步走进昏暗的客厅里,踩着一点若有还无的头绪,在朦胧的黑暗里来回踱步。柔软的足底触在地毯上无声无息,想来不会吵醒屋里正酣眠的那位。

方才短暂的梦里光影交错,被反复吟唱的副歌和冰冷的无机质大理石家具仿佛又在昭示经年变浅的那个噩梦。费渡抬起指节按揉着太阳穴,他并不是一个囿于无意义的过往死活不放的人,可是仍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回想和琢磨。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什么,理智上告诉他这些应当被忘却——然而实际上,将那天,以及那天之前的所有记忆一遍遍翻出来细看,对于费渡而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费渡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应当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抱臂靠在墙壁上,紧锁眉头,似乎是想再从回忆里择出一点头绪。

然而他的回忆被打断了。

卧室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骆闻舟趿着拖鞋出来找人,抱怨道:“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怎么着费总还要日理万机啊?赶紧给我回来躺下,啊乖!”

费渡眼看着骆闻舟走得头重脚轻的,刚想走过去,就听见骆闻舟“嘶”了声,目光落在费渡光裸着踩在地毯上的脚上。

“………” 费渡心虚地往后缩了一步,想了想又挪了半步,然而这个动作还没做到位,就被骆闻舟扣住腰提了起来。

“你又不穿鞋!”骆闻舟把费渡拎到自己脚背上踩着,一回手敲了他额头,训斥道,“怎么说怎么不听,多大的人了?”

接下来的训话一套一套的,一看就不是只唠叨过三五遍这么简单。

费渡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伸手勾住骆闻舟脖子,眨了眨眼:“我刚踩在地毯上呢师兄,不凉。”

费渡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挨了骆闻舟一顿训,眼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撑起一个软软的笑来,仰着头看他。

仿佛这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圆他一个经久的期待。

好像每次把自己从不堪的回忆里用力拽出来的人都是骆闻舟,费渡模模糊糊地想。

他的脚比骆闻舟稍微小一点,踩在骆闻舟脚背上,能刚好够他前脚掌落实,脚跟悬空;费渡用脚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骆闻舟皮肤的纹路,和皮肉里结实的骨构。温热平缓的触感渗透过来,隐约能感觉到血管的颤动。骆闻舟的心脏跳得踏实有力,靠得近时简直能感到此人身体周围都涌动着鲜明滚烫的活气儿,这让费渡忍不住想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骆闻舟还想继续说什么,费渡已经捧住骆闻舟的两边侧脸,踮着脚,湿哒哒的吻把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费渡的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骆闻舟轻轻揉捏着费渡的后颈,这样想道。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怀里金贵的人就已经不再轻佻地吻他了;褪掉挑逗和“精准控制的深情”,费渡可能会单纯地静静贴一会儿,或者像此时这样,安然地啜两下之后可劲儿地纠缠,将情绪暴露得不管不顾。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骆闻舟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费渡的头顶。

他对费渡早起踱步时想了什么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阻止过他一遍又一遍重温。费渡已经拿惯了钝刀子割自己,经年积累,这是骆闻舟一时改变不了的。

他只是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把费渡从刺骨的回忆里捞出来,裹紧在怀里,带着微微烟草味道的手指盖住怀里人的眼睛。

别看。

等创伤自己愈合,骆闻舟小心翼翼地等。他知道自己等得起。

阳光从天际破海而来,流转着投进安静的房间。滴溜溜的鸟鸣声拨动着人的鼓膜。

骆闻舟把被子扯到两人的下巴上,抵住费渡的额头,困倦地闭眼:“再睡会儿,啊。”

费渡听了会儿枕边人的呼吸,微微笑起来。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若非好梦,但一睁眼就有你,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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